星輝灑落之地

章十二　重回噩夢之地

　　十月一日星期四，恰逢陰曆八月十五，也就是所謂的中秋節。理所當然的，學校在這一天放假讓學生回家裡團圓，但葉瑋珊卻露出一抹詭譎的笑，半開玩笑似地要大家在這一天一起來賞月抓妖。

　　卻是每次滿月時，在某些特定的地點及條件下，出妖的機率大幅增加，過去還只有兩成的機率左右，但如今渾沌原息瀰漫，出妖機率超過八成，這也成了道武門人每月的固定活動。

　　雖然說是固定活動，但恰逢中國三大傳統節日，再加上沈洛年等人還未正式加入，大半人還未變體，去了也只是當花瓶，因此葉瑋珊希望大家都能參加，卻也不勉強。

　　沈洛年家裡沒人，那天也沒甚麼特別的活動，因此很快就決定要去；而張志文和侯添良再三考慮後，都表示家中有活動不克參加；反倒是看起來很乖的黃宗儒以及打工行程表排得滿滿的謝子泓都紛紛表示願意跟去。於是葉瑋珊便交代這三人，當天下午五點在新店捷運站前集合。

　　沈宗本家正好在新店附近，且雖然身上有人類的血脈，但原息稀少的環境還是讓沈洛年感到相當不舒服，因此即使是跟隨沈商山到板橋後，他還是會定期回去吸納原息，因此新店他並不陌生，硬是等到最後一刻才出門。

　　當他來到捷運站出口前，其餘四人也早就到齊，嘻嘻哈哈地不知正在聊什麼。

　　「我遲到了嗎？」走到葉瑋珊等人身邊，沈洛年淡淡地問。

　　「沒有，剛好是五點。」葉瑋珊搖搖頭，接著看向賴一心提議：「坐計程車去吧？」

　　「我去招呼。」賴一心微微一笑，往外頭走去，不消片刻便攔下一輛計程車。而雖然有點擠，但總算還是順利駛到一條陡峭的山林小路口。

　　果然是到這裡嗎……沈洛年有點恍神。已經過去七年了，但每來到這裡，心裡還是充滿了排斥。

　　為何要恐懼？

　　因為這裡是曾經囚禁過自己的牢籠，殘破的牢籠。

　　為何會動搖？

　　因為他曾經在這裡得到過，也失去過。

　　「洛？」

　　沈洛年回神，謝子泓正站在那條林道的出入口，一臉擔憂地看著他。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不是都決定要走出陰影來了嗎？竟還是如此動搖！沈洛年收起軟弱的神情，小跑步地跟了上去。

＊＊＊＊＊＊＊＊＊＊＊＊＊＊＊＊＊＊＊＊＊＊＊＊＊＊＊＊＊＊＊＊＊＊＊＊＊＊＊＊＊

　　「我們累積到現在的，再加上奇雅她們送的……已經快要到三人分了吧？」

　　「嗯，如果運氣好，今天收服到的妖怪比較強大的話，他們四人就能一起變體了。」

　　「不一定，太強的妖怪反而不好提煉妖質，而且也不可能這麼早出現。」

　　沈洛年聽著他們的對話，一邊走，一邊猜測著。

　　收集妖屍……妖質是從無智靈妖身上提煉出來的？能拿這些東西修練，應該是人類體質的關係吧？難怪當初沈宗長老不對我使用那法門，大概是早知道我的體質比起人類更接近仙狐吧？沈洛年胡思亂想。

　　「對了，月圓之夜的妖怪比你們之前看到的還要強喔！」賴一心認真地叮嚀道：「子泓、宗儒你們只是觀摩，也沒帶武器，要好好跟在洛年身邊，他會保護你們的。」

　　為甚麼是我來保護？沈洛年微微皺眉，突然發現後面實在是太過安靜了，走在最前面的他回頭一看，葉、賴兩人輕鬆地邊聊天邊往上走，而在這兩人前面的謝子泓露出些微疲態，黃宗儒更是氣喘如牛、汗流浹背。

　　啊，他們還沒變體……反正只會花一點炁息而已，就幫幫他們吧。沈洛年這麼想，透出妖炁將兩人托了起來。

　　「「咦！？」」兩人突然感覺身子一輕，好像被什麼不知名的東西托住一般，紛紛驚詫地叫出聲來。

　　「別緊張，那是我的炁。」沈洛年頭也不回，只是淡淡地丟下一句解釋。

　　聞言，謝、黃兩人停下掙扎，安心地感受這種宛如漂浮的新奇體驗。

　　「不會太花炁息嗎？」葉瑋珊問。

　　「我也不差這點炁息。」沈洛年無所謂地道，這句話聽起來讓人很不滿，卻也是真真切切的事實。

　　走著走著，沈洛年卻突然一愣，停下腳步。

　　卻是前方有兩輛大型軍用卡車停著，裡面排排坐了一堆手拿半自動步槍的士兵，接用訝異地目光盯著他們。

　　「是在等我們的嗎？」葉瑋珊穿過沈洛年等人，直直往前方走去。

　　「葉組長嗎？」一位青年軍官走近問：「我姓吳，階級是中尉，請問有沒有帶著證件？」

　　葉瑋珊從斜背式背包拿出身分證，遞過去問：「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

　　「上面只是說葉組長這次會帶新手來，要我們順帶送你們一程。」看過證件後，吳中尉恭敬地遞還，「五位可分別坐在兩輛車的車頭座位，不過可能要稍微委屈其中三位了……」

　　「別客氣，我們五個擠車尾就好了。」賴一心笑著接口說。

　　「這樣嗎？我知道了。」吳中尉認真地點頭，轉頭叫一個士兵去安排，讓五人坐在第一輛的車尾，和十幾個士兵坐在一起。

　　這些士兵很可能只是接到了軍令，而不知道實際上要做什麼，他們好奇地看著沈洛年等人，更有些人毫不保留欣賞的目光上下打量沈、葉兩人。

　　被這些目光瞧得不舒服的沈洛年冷冷地開了口：「軍人連控制自己目光的自制力都沒有嗎？」

　　聞言，這些士兵忍不住心頭冒上火，紛紛露出怒容。

　　見狀，謝子頓時大感不妙，連忙帶著歉意的笑容向士兵們道歉：「真的非常對不起，我朋友不習慣被這麼多人注視，所以才會口出惡言，請各位士兵大哥見諒。」

　　畢竟是自己有錯在先，謝子泓又如此誠懇地道歉，士兵們也覺得自己不大好發脾氣，表情不再那麼生氣，但氣氛頓時僵硬起來。

　　「唉，洛你講話何必這麼衝呢？喜歡欣賞美的事物是人之常情嘛！」見氣氛是不太可能變回之前和緩的樣子，謝子泓不禁湊近沈洛年的耳邊小小聲地勸誡道，語氣裡透出一絲無奈。

　　「哼！一直盯著別人本來就是件沒有禮貌的事情，我不一拳送他們進醫院就不錯了！而且他們一直這樣盯著我，你都不會吃醋嗎？」本來只是賭氣所說的話，但話一出口沈洛年馬上就後悔了。

　　媽的！這樣聽起來不就像是女方在抱怨男方不夠在意自己嗎！他懊悔地想。

　　果不其然，謝子泓露出驚喜的表情，「洛你……」話還沒說完，一名士兵突然怪叫了一聲，滿臉驚駭地用食指往自己的鼻腔裡掏挖。

　　「喂！你在幹嘛？」坐在他旁邊的士兵皺眉低聲說：「小心回去被關禁閉！」

　　那名士兵卻不理會他所說的話，突然他手一往外急甩，一條慘綠色光帶隨著他的手指抽出，那人一面驚呼一面不斷甩手，樣子看來十分好笑，但沈洛年只覺得他很吵。

　　沈洛年食指一動，從指尖射出一道亮黃的、銳利的炁息，將光帶與士兵手執連接的部分切斷。

　　光帶發出一陣奇妙怪的撕裂聲，緊接著沈洛年又放出一大團翠綠色炁息圈住它，把光帶帶到自己面前。

　　接著，沈洛年做了一件大家始料未及的事。

　　他隔著一層炁息做出的薄膜狠狠、用力地往光帶戳了下去。

　　「洛、洛年，你在幹什麼！？」賴一心驚詫地問。

　　沈洛年沒有回答，仍是面無表情地持續手上的動作。

　　艷紅、亮橙、明黃、幽綠、水藍、深靛、魅紫，七種色光隨著戳刺的動作不斷流轉，但即使是如此美麗的光華也沒讓他的心情好起來，臉上陰鬱的神情隨著手上的動作一分分的加重。

　　「洛……你是在鬧彆扭嗎？」謝子泓好笑地問，跟他認識也一年多了，當沈洛年擺出這種表情，還做了幼稚到讓人無法理解的舉動時，就知道他是在鬧脾氣了。

　　沈洛年停下來，似是不太想承認一般，再次將黃色炁息凝聚在指尖延伸出利刃，乾淨俐落地把那條光帶切成兩半。

　　只見那條光帶顫抖片刻，令人眼花地在一瞬間變換了好幾種不同的顏色，接著漸漸縮小，連光芒也消失了。

　　「好了，把東西交給瑋珊吧。」謝子泓像是在哄孩子般的好聲好氣說著，但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哼！」沈洛年雖然很想一拳打歪平常讓他感覺心曠神怡、現在則讓他很不爽的笑容，但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他只能乖乖地把妖屍放在早就準備多時、身體因為憋笑而一直在抖動的葉瑋珊的手帕上。

　　他發誓他絕對會報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