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輝灑落之地

章五　黑暗的過去‧迷茫的現在……能通往光明的未來嗎？

　　一回到家，沈洛年馬上快步走進房間，連身上沾滿血跡的衣服也不換，直接把自己摔到床上。把頭埋進枕頭，沈洛年覺得他最近真的很累，不是身體，而是心靈上的。

　　不需要感情。不需要思考。從踏入沈宗本家後，自己就被這兩句話一直束縛住，行屍走肉般、毫無生氣地活著，只是忠實地執行在成為宗長時所被賦予的任務———殺戮。

　　殺掉敵人，同時也一點一滴抹殺自己的心。

　　哈。所謂的宗長也只不過是隻看門狗罷了。沈洛年自嘲。

　　在別宗，宗長是對宗內重大事務做出決策的領導人；但在咒殺家族的沈宗，宗長被刻下咒印宣誓將自己奉獻給宗派，活動範圍僅限於刻滿了許多神秘咒文的密室，唯一能做的事或許只有不斷的修練吧。

　　但比起修練，沈洛年最常做的事其實是回憶。

　　回憶母親曾說過的話語，回憶母親對自己溫柔的笑，如同上癮般一再重複又重複著。

　　長老們不會干涉自己，因為他們也很少來到這個瀰漫了黑暗氣息的房間，只有在有什麼重大任務交給自己時，才會親自前來。只要能達到他們的期望，剩下的時間就隨他利用。而在這間被施以「時間轉換」秘術的房間中他擁有無限時間，達成長老的期望對他來說是輕而易舉。

　　畢竟他是半妖。擁有二分之一仙狐族血統的半妖。

　　殺人、修練、回憶。他曾經絕望的以為這種生活會永遠的就這麼持續下去，就像被剪斷羽毛的夜鶯只能待在華麗的金色鳥籠裡，為主人永無止盡地歌唱。

　　但轉機卻悄悄地來到。

　　在他進行修練時，竟發現與咒印連結、從遠方操控著他的長老失去了生命氣息。

　　他簡直欣喜若狂。

　　自由了！我自由了！！！他狂喜的咆嘯著，在一片血紅的月夜之下。

　　與他擁有相同血脈的人們在底下尖叫著、悲鳴著，苦苦哀求他們的宗長拯救他們。但他不為所動，僅僅只是漠然地看著一切發生。

　　即使脫離了沈宗如此多年，即使已經可以不用再壓抑情感，沈洛年仍然相信，只要是除了沈商山的其他人，他都能毫不猶豫地捨棄。

　　因為他的世界裡只有叔叔，也只需要叔叔一人就足夠了。

　　但在經歷過今天的這一切後，他動搖了。

　　第一次用這雙沾滿鮮血的手保護人；第一次對陌生人嶄露出真實的微笑，而不是禮貌的笑或冷笑；第一次有了……「擁有朋友或許也不錯」的想法。

　　我果然還是很軟弱。沈洛年自嘲地拉起嘴角，明明因為再也不想體驗到失去的痛苦而拒絕他人的靠近，卻又忍不住渴望與別人產生牽絆、渴望別人的溫度，果然一開始就不該跟著沈商山來到這裡的。

　　突然，沈洛年像是感應到什麼，原本放鬆的神情緊繃起來。他走出房間、來到門前，拉開大門一看，站在門外的是一位身穿純白連身長裙的美麗女子。

　　女子一襲透明輕紗披肩，微露膚如凝脂的香肩，白色的細帶高跟鞋襯托出線條美好的修長雙腿，姣好的臉蛋上巧笑倩兮，一雙明媚的眸子笑盈盈地望著沈洛年。

　　沈洛年不發一語，像是把眼前嬌弱無力的女子當成什麼危險人物一般上下打量她再三，這才側身讓她進屋。

　　「妳……不打算殺了我，是吧。」關上門，看著女子坐上沙發，這句話雖然是疑問句，沈洛年卻很是篤定。

　　女子笑笑地反問：「你不就是確定後才讓我進來嗎？」

　　「妳來這裡到底想做什麼？」皺眉，沈洛年生硬的問。

　　「唉呀，脾氣還真壞～」看到沈洛年沉下臉，女子這才回答：「也沒什麼，只是來確認一些事而已。小弟弟你的事情讓我有一點在意呢～」

　　沈洛年冷哼，但倒是異常老實地把一切說出口：「我叫沈洛年，是仙狐族與人類的混血，母親道號懷湘。」

　　「哎呀，真是懷湘姊的孩子！」女子瞪大了眼，「白澤所預言的浩劫應驗在她身上了嗎？」

　　「妳是……」不會是自己想的那樣吧？

　　「我道號懷真，是妳母親的妹妹呦～」女子…不、懷真笑咪咪地回答。

　　沈洛年沉默，過了會兒才艱難地吐出兩個字：「阿姨？」

　　「不准叫阿姨要叫姊姊！」變臉般，懷真馬上氣呼呼地反駁：「真是的，難得出現了個新種，竟然這麼沒有禮貌！」

　　「新種？」本來還在對懷真的第一句話感到無言，沈洛年奇怪地問道：「我是混血，不是新種啊，為什麼妳會這麼說？」

　　「欸？可是味道聞起來不像混血啊，你的炁息不像人炁，也不像仙狐的妖炁。」懷真歪頭，想一想又接著說道：「不過你應該也不算新種啦，除非你能只靠自己就繁衍出下一代。」

　　那我當然不可能辦到。沈洛年翻了翻白眼。

　　「欸欸，你跟一般仙狐族有什麼不一樣嗎？」懷真饒富興趣的問，除了體質特殊的人族外，很少有種族會跟他族通婚，也不會沒事就生出一個新種，因此懷真看起來特別興奮。

　　洛年淡淡說：「也沒什麼不同，我一樣有仙狐族的喜慾之氣，也能藉由採捕之術修練，只不過我不是用那種方法就是了。」

　　「幽閉採捕之力嗎？不怕喜慾之氣高漲時有危險嗎？」懷真看起來很意外。

　　「那時只有無靈智小妖會偶爾出來搗亂，而人類修道者也沒那個本事強暴我，就算居所不安全我還是能順利修練。」更不用說，身為「絕對不可能反抗的工具」的他愈強，對長老們就會愈有利，在這情況下，就算是下禁令也不會讓別人隨便靠近他。

　　「強暴……怎麼講的這麼難聽！」懷真掩嘴偷笑，但又皺眉道：「不對啊，在渾沌原息濃度極低的環境下怎麼可能只用了十幾年的時間就入妖仙境？」

　　「我所住的地方是龍脈匯集地，另外還有種叫做『時間轉換』的法術，能將一定範圍空間的時間流逝速度變慢。」沈洛年回答。

　　「時間轉換！？」懷真無法置信地喊出聲：「怎麼可能！除了掌管時空與生命的鳳凰外，沒有人能影響時間的運行啊！」

　　「但這確實是事實。」沈洛年皺眉說。

　　他也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那個法術是以法陣的形式刻滿了整間密室，在他踏入時法陣會自動開啟，流轉起魔魅的紫色光華，然後又在他離開後自動停止。最奇怪的是，不管是周圍的原息或自己的炁息都沒有消耗的感覺。

　　那麼，法陣運轉所需要的能量到底從何而來？

　　「不會是鳳凰吧，想來想去還是她最有可能……唔唔唔！我還是去確認一下好了！」糾結了許久，懷真猛然站起來，往外面走去。

　　「喂，妳不先吸取原息嗎？」沈洛年連忙起身，拉住懷真的手，無奈地說：「鳳體產出的原息應該比妳自己匯聚的還要更精純吧？」

　　「啊，對喔。」懷真吐了吐舌，將頭往沈洛年湊去。

　　而沈洛年也乖乖配合，微微張開了脣，放鬆自己對原息的控制方便讓懷真取用。

　　原本以為懷真只會停留在離臉部五、六公分處，沒想到她竟直接將脣貼上，輕輕摩娑著。

　　沈洛年被嚇得腦中一片空白，隨後用力地推開了懷真。

　　「呀～跟我想的一樣可口呢☆」突然間被粗魯推開的懷真也不生氣，反倒露出愉快的表情調笑道。

　　可口？什麼東西可口！沈洛年緊摀著嘴，雖然極力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但依然只能滿臉通紅地說：「妳……」只說了一個字，似乎就說不下去了。

　　「唉呀呀，這樣就臉紅了，果然小男生的臉皮就是薄呢～」懷真摀著嘴偷笑，緊接著發現講完這句話後，沈洛年漲紅的臉有轉黑的跡象，吐了吐舌，懷真連忙一溜煙跑了出去，還不忘留下一句：「莎呦娜啦～過幾天我再來找你呦～」

　　「你她媽的臭狐狸不准再來了！！！！！」沈洛年的怒吼響徹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