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輝灑落之地

章二十　跑步少女（上）

　　沈洛年現在很生氣，非常。

　　其實嚴格說起來是惱怒，因為他想要道歉的對象一直在躲他。

　　咦？他不是不打算道歉嗎？

　　原本是，但不知道自家叔叔是從甚麼管道上得知他和謝子泓吵架，硬是抓著他的衣角，苦口婆心、諄諄教誨、滔滔不絕地碎碎念——總而言之就是要他趕快跟對方和好。

　　所以，他屈服了。

　　那麼，為什麼他會找不到呢？他自己不就是個範圍廣大又精密的炁息探測器嗎？就算還不認得謝子泓的炁息，一個一個找，總會找到的吧？

　　沈洛年一開始的確是如此打算著，卻在途中遇到重重阻礙。

　　首先是到謝子泓的班上去找，雖然人並不在那裡，但起碼可以問出行蹤。

　　「妳知道謝子泓在哪裡嗎？」沈洛年問，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和善些。

　　「在、在籃球場……」害羞的高三學姊結結巴巴的說，看了下沈洛年的臉，又臉紅地低下頭。

　　那裡的確有兩個炁息反應，是一心在跟子泓打球嗎？沈洛年這麼猜測，對女學生道：「是嗎？謝謝妳。」語畢，先是略帶遲疑地看向三仁的教室就轉身跑下樓梯，卻漏掉了女學生被大量害羞情緒掩蓋住的心虛。

　　「不、不客……」話說到一半，女學生就暈過去了，被從三仁教室走出來的謝子泓眼明手快地扶了起來。

　　……咦？

　　「啊啊，洛還真是敏銳啊，差一點點就被發現了呢。」將手上的少女交給一旁的人，謝子泓抓頭苦笑著，小小聲地自言自語：「不過對不起呢，我還沒想好要如何面對你，所以才出此下策。」

　　接著似是突然想到什麼，謝子泓露出憂慮的表情又說：「話又說回來，洛在知道他被騙後，應該不會把他們殺掉吧……？」

　　的確是沒被殺掉，但被沈洛年猙獰的神情嚇了一大跳。

　　當然，知道自己被這種小伎倆耍的他回頭去找謝子泓，卻又被與子泓有不錯交情的人牆包圍給阻擋住。

　　事已至此，那怕是最遲鈍的人也能明白謝子泓是完完全全不想見到沈洛年了。

　　雖然早就知道自己應該會被討厭，但沒想到會被拒絕的這麼徹底，沈洛年覺得非常不滿，不滿的想把這所學校夷平。

　　嘖，沒想到我也有被子泓拒絕的一天。沈洛年不爽地想，視線卻緊緊地追隨著一位綁著長馬尾、正在進行馬拉松訓練的高一學妹。

　　少女抿著唇似乎在生著氣，但相反地，臉上卻流露出享受的神情，在夕陽下獨自慢跑，附著在小麥色肌膚上的汗水折射著陽光。

　　這個情形已經持續一個月了，每次放學後沈洛年坐在教室裡等待捷運人潮消退時，總會看著那位少女。

　　少女因為是田徑社的社員，經過鍛鍊的身軀線條俐落、相當健美，不過這不是沈洛年會注視她的理由，比起身軀，更吸引他目光的是她那孤獨、堅毅的身姿。耀眼的不可直視。

　　就跟子泓一樣，兩人都散發著光芒。

　　啊，對上了。少女拿起毛巾擦汗，目光卻轉向二孝教室，正好跟沈洛年的視線相對，而他也坦然地接受對方的目光。

　　依照沈洛年一個月以來的經驗，少女應該會拿出飲料來灌上一大口，再來才慢慢地離開運動場，但今天卻拿起包包後便一步步向這裡走近。

　　「嗨！我叫吳佩睿，一年義班的。你呢？」少女仰著小臉，對窗邊的沈洛年道。

　　呆了一下，他遲了一秒才回答：「高二孝，沈洛年。」

　　吳佩睿聽到了他的名字後也呆了一下，目光從臉轉向頭髮，審視再三後吐出小小聲的一句「跟傳聞一樣漂亮，但頭髮剪短了……」後，又問：「我肚子餓了，要請我吃晚飯嗎？」

　　對我很好奇？想了會兒，沈洛年答應了：「可以啊。在哪裡吃？」他想少女應該不是那種如狼似虎的追星族吧，也就順從自己的心意答應了——懷真不知跑去哪修練了，叔叔去外地拍片，回家除了修練外就只能發呆，那還不如選擇跟有趣的人度過，打發一段無聊的時光。

　　「老張排骨飯，十五分鐘後到校門集合。」露出開心的笑，吳佩睿轉身向學校附設的淋浴室跑去。

　　看著少女的背影，沈洛年有些迷惑。

　　嗯……既然已經失去一個朋友，那麼再找一個就好了，自己是如此打算的，但為什麼到後來卻感覺是自己被搭訕了呢？

　　邊想著邊慢慢移動身子往校門走近，但抵達校門這個動作只花了五分鐘而已，看來還有十分鐘要等，沈洛年靠在牆邊打發時間般地四處張望，卻在遠處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宗儒。」他淡淡地出聲。

　　「好久不見了，洛年。」黃宗儒露出溫和的笑容，稍胖的身軀變的結實，掛在鼻梁上的眼鏡也摘掉，目光也不再閃躲，變得更有自信了，「你怎麼都不來地下練習室看看呢？就算是不同宗的也可以相互交流啊。」

　　「我去的話，志文和添良一定會一臉驚慌失措的尖叫，而且『某人』也會處心積慮地想要躲我。」沈洛年哼聲道，特別在「某人」這詞上加強語氣。

　　黃宗儒苦笑，他當然知道那個「某人」是誰，也知道沈洛年過去這三個月有多麼不滿——還有一些些委屈，但還是溫言勸著：「就今天一天而已，過來看看後輩們也好啊。」

　　「我等一下有事，還有，那是不是你們訂的便當？」順著沈洛年指的方向望去，的確看到送貨員正騎著機車靠近。

　　除了送貨員，背後還有人在靠近。

　　「這裡。」沈洛年向吳佩睿揮手，她因此加快腳步走近，邊走還邊睜著一雙明亮的大眼，好奇地看著黃宗儒。

　　黃宗儒錯愕地呆住了，難道這個女孩是！？唉，可憐的子泓……

　　「那就這樣了。我們先走了，掰掰。」沈洛年滿意地看到黃宗儒驚愕的表情，接著從他身旁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