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輝灑落之地

章十九　鴻溝

　　「咦！？」眾人驚訝地看著沈洛年，侯添良更是忍不住叫出聲。

　　「為什麼不加入呢？難道是家人反對嗎？」賴一心馬上問。

　　「不是。」沈洛年搖搖頭，沈商山知道他交到新朋友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會反對，雖然他也會擔心，但自家姪子的實力他還是知道的，因此只是叮嚀個幾句就放過他了。

　　「那為啥不加入？別跟我說你怕了啊，你明明比妖怪更可怕！」張志文不怕死地大聲嚷嚷。

　　狠狠瞪了他一眼，讓他消音後，沈洛年才回答：「因為我的意願不是重點，重點是你們的宗長願不願意。」接著目光轉向白玄藍。

　　下意識地，年輕的少年少女們也看向白玄藍，「宗長？」

　　「的確，我是不會讓洛年入宗的。」白玄藍微笑說：「但並不是因為討厭他或是認為他太弱的關係，而是洛年的身分真的有點敏感。」

　　敏感？眾人愣一愣。

　　「因為我是沈宗宗長，而沈宗是咒殺師世家，也就是殺手屋。」沈洛年好心解釋。

　　眾人呆了。

　　「這件事只有宗長級的才會知道……還有政府高層。殺手其實在哪都混得很開，幹掉自己的敵人，或者製造假意外在選舉時拉同情票……總之，有很多人想沈宗毀滅，但也有人希望沈宗存在，畢竟很好用。」沈洛年聳聳肩。

　　「所以……洛殺過人囉？」謝子泓問，清澈透亮的綠眸流轉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太過平靜了。身為鳳體的沈洛年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情緒……這讓他有點不安，因為他不確定這代表是接受還是厭惡，但他也只能略帶遲疑地「嗯」了一聲。

　　「原來如此。」謝子泓認真地點頭，接著轉向白玄藍問：「因為洛是沈宗宗長，所以他不能入白宗？」

　　「不，因為自己的宗派解散了，而加入其他宗派這種事是有前例可循的。如果只是這樣那就好了，但……」忽略了侯添良詫異地大喊，白玄藍露出有些憂愁的表情。

　　「但沈宗會毀滅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沈洛年不爽地嗤了一聲，「而且還是那種爛原因。」

　　「爛原因？」

　　「還記得賞月抓妖的那個地方嗎？」沈洛年好心地給了提示，「瑋珊有介紹過那個地方。」

　　「古老的大家族……在七年前被妖怪所滅……只有一個生還者……啊！」葉瑋珊不可置信地看著沈洛年。

　　「沒錯，就是妳想的那樣。」他乾脆地點頭，「所以就說是爛原因嘛。」

　　百餘名修道者的根據地被兩、三隻妖怪所滅？如果是妖仙級的那還有可能，但那時根本不可能出現！

　　一直在一旁沉默的張志文突然爆發了：「我完全聽不懂啊啊啊！！」

　　接著，又被嫌麻煩、完全不想解釋的沈宗宗長大人一記手刀劈昏，暈了過去。

　　阿門。

　　「那真正的原因是？」

　　「與你們無關。」沈洛年只願意透露到這裡了，接下來的事情他們既不用知道，也不需要參與，「這是沈宗自己的事，白宗的不准再深入。」

　　「是李宗吧。」謝子泓靜靜地說出自己的猜測，卻招來沈洛年的狠瞪，「我幫你。」

　　「幫什麼？你真的知道我要做什麼嗎？」沈洛年露出一個黑暗扭曲的笑容，「如果我說我不是去找他們理論，而是要去找他們報仇，你也打算幫嗎？」

　　其實自己一開始真的有打算放棄復仇，跟著沈商山過著平靜的日子，並在接下來的仙凡重合時守護他。

　　但那是不可能的。

　　縱使沈宗在對自己下了無法掙脫的咒縛後，告訴自己是他們殺了母親大人，但在自己完成暗殺任務或訓練後，會摸摸自己的頭、對自己露出微笑的人也是他們。

　　怎麼可能忘記那份憎恨。

　　而且昨晚他也聽到了，接在珠翠那聲「謝謝」後面的……

　　「不要遺忘」依稀有人如此訴說著。

　　「洛你……」

　　「總之就是這樣，別再說什麼『幫我』這種傻話了。」沈洛年看著謝子泓認真地道：「我跟你的差距不是只有會不會用炁而已，不管是價值觀、還是身處的世界通通都不一樣。不要再想著追上我，因為你根本無法走上我所走過的道路。」

　　深吸了一口氣，沈洛年吐出如同利刃一般尖銳的話語：「而且老實告訴你吧，我已經對你感到厭煩了，整天跟在我後面像隻狗般對我搖尾巴、討好我……以前還會覺得有趣，但現在卻只覺得煩躁。」

　　謝子泓臉上閃過一絲受傷的神情，平常總是掛在臉上的溫和微笑消失不見。

　　毀了。一切都毀了。沈洛年絕望地注視著謝子泓，雖然一直都不願這事發生，但這是自己早有預料的，不管自己如何偽裝，黑的永遠都是黑的，白的永遠是白的，留有咒殺家族血脈的他根本無法站在陽光之下，分道揚鑣是遲早的事，只不過被他提前而已，因此他也只能悶悶丟下一句：「我要走了。」接著，用如同躲避洪水猛獸的速度離開白宗的根據地。

　　從永和坐公車回到板橋，沈洛年一進到客廳裡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懷真看著正在電視裡演的鄉土倫理愛情大悲劇，笑得喘不過氣來。

　　「哈哈哈哈！不、不行了……哈哈哈！怎麼這麼好笑！」懷真在沙發上打滾著。

　　「冷靜一點，我有事要跟妳說。」瞄了電視一眼，沈洛年拿起遙控器關掉它，不然懷真待會兒會只顧著笑，根本沒聽清楚他要講的話。

　　「啊！幹嘛把它……你臉色好難看喔，跟男朋友吵架了嗎？」懷真慘叫了一聲，轉頭正要向沈洛年抱怨，看到他臉上的表情後，她轉而問出這麼一句。

　　「他不是我男朋友…算了，我要說的是，我退出白宗了。」想到剛剛發生的事，沈洛年的臉變得更加陰沉，本來想要好好澄清，但話題一轉到這邊可能就再也拉不回來了，所以他就單刀直入地說了。

　　「欸？！不是說好了嗎？」懷真吃了一驚，連忙抓著沈洛年的衣袖問。

　　沈洛年順著力道坐上沙發，他淡淡地解釋：「我的身分有點尷尬，加入白宗會連累到他們……況且人家並不歡迎我。」

　　「難怪你看起來很沮喪的樣子……為什麼會不歡迎你？你的實力不弱啊。」懷真歪著頭問。

　　「說了妳也沒辦法了解，畢竟妖族的價值觀跟人族差異太大。」沈洛年嘆了口氣，自己有著妖族的血統、妖族的價值觀，但卻被人類撫養、生活在人類社會中，甚至情感和思考模式都因此而變得複雜……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喔。那還有別的事嗎？沒別的事的話，我就要繼續看那個好笑的東西了囉？」

　　「再等一會兒，妳不是想知道白宗的那群人如何修煉的嗎？」沈洛年看著懷真期待看電視的模樣不禁好笑的問。

　　「啊！快說、快說。」懷真一聽，馬上加大力道，扯著洛年的衣袖央求道。

　　她是十歲小女孩嗎？無奈之餘，沈洛年當下緩緩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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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是『易質』啊……以前會這個的人很少呢，沒想到傳開了。」懷真用食指指尖輕點著唇，突然「啊」了一聲，搶過沈洛年手上的遙控器。

　　「啊！竟然沒了——！」打開電視，懷真發出慘叫。

　　見狀，沈洛年涼涼地說：「沒了就沒了，好好的修練不做，看什麼電視，明明就不是人類。」

　　「這跟是不是人類無關！而且修練修了一萬多年，有點小娛樂不為過吧？」還在哀悼她的連續劇，懷真忿忿不平地道：「話說回來，只是沒辦法加入那個宗派而已，有必要那麼難過嗎？」

　　「我哪裡難過了？」沈洛年反問，沒錯，他並沒有難過，只是有點……失落而已。

　　「明明就是難過。」懷真撇了撇嘴說：「雖然你說話的口吻就像妖族一樣，但行事作風卻像人類，就算不是同一個宗派還是能見到面啊！」

　　「這種事我當然知道。」

　　「所以果然是跟男朋友吵架了嘛！吵架了就道歉啊！」懷真思索了一下，接著理所當然地道。

　　「妳就這麼肯定是我的錯就是了？」沈洛年無言了，雖然這是事實。

　　「人家個性那麼好，一定是你做了過分的事，所以才會吵架。」懷真點點頭肯定地道。

　　無話可反駁。沈洛年嘆了口氣道：「這不是道歉就能解決的事。」而且，不道歉對謝子泓會比較好。

　　比較好。這幾個字深深刺痛了沈洛年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