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輝灑落之地

章四十　噩夢初始

　　低氣壓在小小公寓的四樓裡蔓延，一名戴著細框眼鏡的斯文男子卻依然故我、興高采烈地把一件又一件的女性服飾，丟到不但其美貌過人，脾氣也壞的過人的自家姪子面前。

　　「……這是什麼？」外表纖細優美的褐髮少年——沈洛年黑著臉問。

　　「衣服啊。」沈商山歡樂地說，接著把褲襪、絲襪、過膝長襪等各式襪類拋到桌面上，「你要穿的。」想了想，他又補上這句。

　　嗶——理智線差點斷掉，沈洛年直到最後一刻才克制住自己不要大吼，他咬牙問：「那是女裝，叔叔。」

　　「我知道啊。你不是要偷偷去檀香山？」沈商山反問：「不變裝怎麼潛進去？一下飛機就會被發現了吧？」

　　無法反駁。沈洛年臭著臉移動腳步，跪在沈商山旁邊，把他不想要的衣服丟在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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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願您有個美好的假期。」一位女性空服員帶著甜美的笑容向他鞠躬。

　　「謝謝，也祝妳工作順利。」沈洛年輕輕點頭，禮貌地微笑，但一離開對方的視線就撤下笑容，面無表情。

　　為什麼我要穿著女裝，站在檀香山——總門的勢力範圍上？他在心裡哀嘆，但他得承認，不管哀嘆多少次，他還是會穿著女裝站在這裡——只因為他的……戀人和朋友們失陷在噩盡島上。

　　沈洛年的思緒飄回前幾天——

　　「洛年，有壞消息。」一向開朗樂天的沈商山露出嚴肅的表情，使得慵懶躺在沙發上的沈洛年不由得緊張起來。

　　「怎麼了？」他催促。

　　「子泓他們……恐怕遭到不測了。」

　　沈洛年霎時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緊接著是如潮水般深深的恐懼將他吞沒。

　　指尖嵌進軟墊，銳利的指甲割破枕套，致使白羽飄落，沈洛年強壓下驚慌，命令道：「告訴我詳情。」

　　——包含白宗，練了四炁訣的小組都被總門派到噩盡島深處，其中超過半數都已失聯。推斷是高濃度的道息損壞了無線電，大量的妖怪也阻止了他們的撤退。

　　這怎麼可能！沈洛年憤怒地想，礙於人間的道息濃度還不是很高，他並沒有提示白宗等人異質的特性，但這不代表眾人的實力停滯不前，相反的，在沈洛年的指導下大幅躍進。

　　所以他不相信。不相信只憑區區鑿齒就能讓他們淪陷於噩盡島中！

　　沈洛年用著可說是橫衝直撞的速度和氣勢，快步穿過前來搭訕的人潮，拐進一條小巷，他飛快地在身上施了一個又一個的障眼法和隱蔽性道術，隨即起身前往噩盡島。

　　擔憂、恐懼、焦急……種種情緒啃食著他的自制力，卻在他登上噩盡島後煙消雲散，只剩下滿滿的無奈繚繞心頭。

　　他們是在跟……妖族組隊打鑿齒嗎？沈洛年抽搐著嘴角猜測，又發覺這可能性還不是一般大時，纖細的指尖轉而揉上眉心。

　　遠方熟悉的炁息反應被一大圈鑿齒包圍，而那包圍網中卻零星散布著不知名的妖炁，照白宗跟未知妖族的炁息都只跟鑿齒衝突來看，清況不是不樂觀的二打一或三方混戰。

　　不過情勢也不是能稱上一面倒，雖然鑿齒的極限明擺在那，但如同被毀去蟻穴的兵蟻般憤怒的鑿齒不斷蜂擁而上，一時半刻似乎也是殺不完的樣子。只能期待那些鑿齒知難而退，又或者是有著強大實力的妖仙突然出現掃蕩全場。

　　可惜，剛好符合上述資格的年輕半仙狐還在為了白宗——更確切地說是某位熱血笨蛋不考慮後果的逗留而惱怒，比較期待看到他們殺鑿齒殺到手軟的窘樣。因此沈洛年只是妥善地隱匿起自起的氣息，悠然自在地漫步在妖藤林間。

　　在經過一處空地外圍時，沈洛年停了下來，卻是他探查到空地中的六人竟身懷一股特殊炁息，初感覺時認為是人炁，卻又比正常人炁更為精純些，莫非是跟自己一樣被換靈的人嗎？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六個人正往著植物妖怪的陷阱走去。

　　要攔？還是不攔？

　　不攔的理由是，對方有可能是總門的人，但反過來想也有可能不是，畢竟總門不可能掌握換靈之法……甚至也不知何謂換靈；再者，會被派到噩盡島的應該都是些低層人員，不會被允許接觸到自己的資訊才是……最多也只會知道長相而已吧。而攔下的理由……

　　「救人……需要理由嗎？」

　　不管是那個性溫潤如水的綠眸少年，還是笑容燦爛如陽的淺褐髮少年都這麼笑著跟他說，所以，自己也不需要猶豫吧？

　　「喂！妳們幾個快停下來！」最後，他還是出聲了。

那六名穿著迷彩軍服、疑似換靈者的發散型女子先是驚訝地看向沈洛年，隨後眼底浮現疑惑、害怕……

　　「妳……是人，還是妖？」那六女中，看起來年紀最大、約略三十多歲的的女子開口問。

　　怎麼回事，她們怎麼發現的？沈洛年皺眉，低頭檢查自身：米白色長版套頭毛衣加上褐色短背心，下著是深藍色牛仔褲以及一雙與背心同色的雪靴。雖然細看之下有點季節不分的感覺，但還算是在正常範圍內。至於炁息？又不是剛出來見世面的小仙狐，他有把握這絕對不是露餡的地方。

　　算了。本來還想細想下去，但對面卻傳來高漲的驚慌戒備，沈洛年決定還是先處理針對他而來、有些咄咄逼人的問題。

　　但說是要處理，沈洛年卻沒有開口回答，反倒是用炁息將大石塊托起，往六女的方向一丟，對方下意識就放出咒術進行防禦，但石塊只是直直飛越頭頂，落在後方的不遠處。

　　六女心中浮起疑問，但那疑問在下一刻就獲得解決——數條有手臂粗細的藤蔓從地底竄出、纏上，但在發掘哪只是個無機物質後又收緊，石塊崩解成碎石片、細末，從藤蔓間的縫隙落下，回歸土地。

　　「比起我的身分，先考慮自己的安危如何？別再前進了，想活命就退出噩盡島。」望著陷入驚懼的六名女子，他淡淡地說。

　　回過神，先前那名發話的女子微微欠身說：「失禮了，沒想到小姐也跟我們一樣是侍奉神靈的女巫。」

　　沈洛年眼角一抽，一句「媽的，我是男人！」險些脫口而出，但現在自己穿的是女裝，說出事實只會讓對方以為自己興趣奇特……那麼，還是別說的好。

　　不過，侍奉神靈？他疑惑著，又突然想起換靈之法最初就是針對施術者的跟隨者，這樣想來他的確是鳳凰的侍僕，只不過它的主人特愛亂跑，也不需要有人服侍罷了。

　　但莉雅對他異常恭敬的態度，又讓他覺得事情不是這麼簡單。

　　「那個……」見沈洛年不說話，那名女子又小心翼翼地問：「可以讓我們跟著妳嗎？不會給妳添麻煩的。」

　　「為什麼執意要進去？」

　　「要救人啊，很多人都困在島內出不來呢。」似乎是有點意外沈洛年會問這種問題，女子看起來有些訝異，但還是乖乖回答了。

　　「救人？女巫的使命是侍奉神靈，不是濟世救人啊。」沈洛年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說，「而且妳們應該是被強迫來到這個地方的吧！」

　　「這……」女子一時語塞，過了半晌，才低低地說：「就算來到此地並非我們所願，也不能就這樣見死不救。」

　　還真是善良。不知道總門根本是把她們當棄子。沈洛年索然無味地想，但情感上卻並沒有這麼平靜。

　　「隨妳們，但說到的要做到，不准礙到我。」淡淡地拋下一句，他踩著輕巧步伐走進樹林深處，用道息催生的長髮在後頭隨風飄擺。

作者曰：

　　我家洛年有點笨，雖然對自家人的保護慾超重，但那也是因為在沈宗時期就被長老下了暗示，對於救自家人這件事完全沒思考（對殺人這件事也沒在思考就是了）；倒是救人時卻會花一點時間猶豫，像是一開始救張志文等人時就有一瞬間的猶豫（雖然我沒寫出來），是因為認定道息外洩是自己的錯，才會主動收爛攤子。所以想看到原作正常洛年的孩子們得等到第二部了（倒地）（不過也有可能作者寫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