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輝灑落之地

章三十九　隱藏‧玄機‧忠告

　　「你怎麼知道的？」

　　冷淡中卻帶有一絲疑惑的嗓音傳入耳中，謝子泓卻愕然發現——聲音傳來的地方是一片空蕩。

　　「洛，別玩了，把障眼法撤掉吧……」

　　「你在說什麼？」沈洛年皺眉，伸出手在對方面前揮了揮，又轉而把手貼上謝子泓的臉頰，「不會是眼睛出了什麼毛病吧？」

　　「應該不是……」他瞇起眼睛，狹小的視界裡隱約看見一個模糊的黑色身影，用力地眨了眨眼，人影清晰起來，年輕半仙狐的擔憂的臉龐映入眼簾。

　　謝子泓笑了出來，手也跟著覆上去，握住那略嫌冰涼的手，柔聲道：「沒事了，已經能看見囉。」

　　沈洛年頓住，慢了半拍才想到該把手抽回來，他撇過頭，像是掩飾害羞般碎碎念：「真是的，不是只有藍瞳孔的貓眼睛才會不好嗎？沒聽說綠色瞳孔的……」話語末端隱沒於兩人交疊的脣。

　　他只愣了一下便閉上眼，靜靜感受嘴唇上的溫度及輕輕吹撫在臉上的鼻息。

　　半晌，沈洛年感覺到對方退開，一睜開眼就看到謝子泓一臉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

　　他語帶笑意地道：「我還以為你會像上次那樣給我一拳呢！」語畢，還舔了下上脣，一副意猶未竟的樣子。

　　原本還神色平靜的沈洛年一看見他這個小動作，臉立刻轟地燒起來，「你……！」

　　「嗯？」

　　忍下強烈的羞恥感，沈洛年冷淡但還是能瞧出一絲不自在地說：「只是一個吻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不要在別人面前！」說到最後他氣急敗壞地怒吼，似乎還在記恨早上發生的事。

　　「耶……洛的臉皮還是一如既往的薄呢。」謝子泓微勾唇角。

　　「明明是你不知羞恥……不對！我留你下來不是為了講這件事！」

　　謝子泓流暢地接下去：「是要講總門的事吧？」

　　沈洛年遲疑了一下，接著點了下頭，說：「跟那也有點關係……子泓，你要不要退出白宗，加入沈宗。」

　　「為什麼？」謝子泓驚訝地問，眸中卻閃過一瞬狡詐流光，「這跟總門有關嗎？」

　　「這個……」

　　「又要說與你無關了嗎？」

　　「不是！我——」沈洛年一聽馬上激烈地反駁，抬起頭，卻看見綠眸少年一臉悲傷地望著自己——情緒卻見鬼的有惡作劇成功的得意和一咪咪罪惡感！

　　「又是在耍我？！」沈洛年震驚地問，他不懂為什麼子泓會開這樣的玩笑，一般來說，對方只會開些讓自己害羞、他又可以趁機吃豆腐（？）的玩笑而已啊！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最後，謝子泓敗下陣來，他語帶尷尬地說：「是伯父要我這麼做的。」

　　「叔叔？」沈洛年皺眉，是他太過忍讓了嗎？怎麼自家叔叔也越玩越過分？

　　「嗯，其實是伯父跟我打賭，賭你什麼時候會把所有事都告訴我，只是賭局還沒開始就被你察覺了……洛？你這是在……生氣嗎？」謝子泓不確定地問，雖然以他的經驗看，蒼白的、毫無血色的臉龐和緊咬著下唇不放的行為，比起憤怒，更像是恐懼以及焦躁，但他還是下意識地認為對方是在生氣。

　　「對。」

　　「對不起……」

　　「我不是在生你的氣，」年輕的褐髮半仙狐臉色難看地說：「是在氣自己的軟弱。」　

　　明明早該把自己不是人類的事以及其他全盤托出，但直到此時，此刻，他還是打從心底地認為沒必要把這種事說出來——明明這在妖族之間的交往也是最不可行的。

　　隱瞞，這種行為跟欺騙沒什麼兩樣。

　　「洛很堅強。」謝子泓心疼地抱住沈洛年，一手還過腰，一手將對方的腦袋壓在自己的胸膛上，「不是都撐過來了嗎？會不想將那些黑暗的事告訴我也是正常的，畢竟一旦得到過就會不想再失去。」而沈洛年得到的很少，卻都幾乎失去了。

　　「……等一下，你都知道了？」沈洛年本來想順從自己的心意抱上去的，但在前一刻卻猛然驚覺不對。

　　「……嗯。」謝子泓有點忐忑不安，以往探查沈洛年情緒的觀察力現在可說是無用武之地，他只能抱著「抗拒從嚴，坦白從寬」的僥倖，把一切全盤托出：「前陣子就知道了，伯父讓我把他所收集的資料全部看過。」

　　那不就是全部都知道了嗎？說不定知道的比我還多呢。沈洛年自嘲地想，卻怎麼樣也無法扯出一抹笑。

　　沈商山雖因無法修練炁息而被逐出沈宗，但也不可能就此與暗殺世家脫離關係，沈宗長老們一向抱持著就算是廢物也要做最大程度的利用，宗長的血緣關係者被送進了專管情資的裏部。

　　要說沈洛年心情不複雜那絕對是騙人的，一方面因謝子泓即使知道真相也不打算離開而喜悅，另一方面又為了對方私自調查自己的事而生氣，非常矛盾。

　　但轉念一想，謝子泓會這麼做的根本原因就是因為自己的隱瞞，他其實根本沒資格生氣。

　　年輕的半仙狐悄悄地嘆了口氣，接著一把抓住眼前人的衣領往下扯，重重地在裸露的頸子上咬一口，「這是處罰，下次有什麼問題直接問我。」滿意地看見泛白的那圈齒痕進進滲出血珠。

　　「嘶——咬的還真用力……不過，洛啊，你確定問了就會老實告訴我嗎？」一手撫著頸側，謝子泓泛起苦笑。

　　「反正你跟叔叔一樣是情報通，多的是把柄在你手上，不怕問不到。」沈洛年瞥了他一眼，哼聲道。

　　「呵，我怎麼可能捨得呢？」

　　「最好你說的話能信！」明明就有前科！

　　謝子泓笑了下，隨即轉移話題：「洛不想知道我的答覆嗎？」

　　「不就還是想留在白宗嗎？」沈洛年不悅地說。

　　「原來你知道啊？啊！那麼為什麼還要問呢？」

　　「……只是想問而已不行嗎？」沈洛年抿唇，「不過你對你的同族還真好呢。」

　　的確。謝子泓承認，會留在白宗確實有自己的私心。

　　白宗身為道武門的一份子，不管總門是否真有其事，都有義務前往檀香山，但沈洛年卻跟總門有不共戴天之仇，若是白宗真選擇站在總門那一方，他就算在怎麼不願意也會動手除掉他們。

　　毫不遲疑。

　　謝子泓在心裡打了個冷顫，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地道：「我也是有自己的底線，只會幫助朋友啊！難道洛不是這樣嗎？」

　　沈洛年淡淡地望了謝子泓一眼，旋身，留下冷冷的一句：「那麼，就轉告你的宗長：仙凡重合無法逆轉，妄圖改變只會招致毀滅。」

　　這是忠告，還是威脅啊？謝子泓苦笑，趕緊跟上去。